早起,父亲在院中捡了只鸟,特意递给了我。鸟儿只身黄色的羽衣,头上一簇黑色羽毛,黑豆般的眼睛神采飞扬,红色的尖嘴和灰色的爪子不停地啄挠着我紧拽着它的手。我不想放它离去,我着实欢喜。
母亲劝说无效,只得想方法满足我。她蹲坐在小凳子上,找来麻秆捧在腿上,认真地将麻秆分成好几段,每段中间都留了一个豁口,用来卡住十字交叉的地方。我不喜欢麻秆的味道,远远躲了去。
午觉醒来,母亲将一个内里装着软软棉花的麻秆笼子交予我,灰白色的笼子不大不小,精致可爱。我翻身而起,从床下扎满小洞的鞋盒内将小鸟拿出,放进笼中。可它只是悻悻地看了我一眼,便蹲在笼子角一动不动,对为它准备的小米和清水视而不见。我急于让它开心,连母亲前去上班的招呼声,也无暇理睬。
它依旧怏怏不乐,神情萎靡,滴水未进。我想了法子,用花铲在花园上抓了几条肥胖乱颤的蚯蚓,急忙拿到它面前去讨好。它小小的身体歪斜,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。我有些急了,手伸进笼子抓它,却被它气势凶狠地啄了下。气恼的我,重重扔下花铲,不再理它。
清晨,因惦记,我早早爬起看它。它翘着两只爪子,身子歪斜地睡在软软的棉花上。我觉得好笑,便伸手去点它,触手僵硬、冰冷。察觉不对,急忙将它从笼中拿出,放在手心中不停的呵气,放在衣襟中为它取暖。可无论怎样,它依旧保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,没有回应。
死了。待母亲确认后。我随同小鸟一起僵掉的思绪,慢慢活络过来。我怨怼地冲着母亲哭喊,它定是被麻秆笼子熏死的! 当晚,因故意踩碎厨房里的麻秆,被罚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因困倦,我虽服软认了错。可心里,却不觉得有错。因为麻秆,让我不止一次的失去了希望。
茶叶蛋,是小时候的端午节要准备的东西。这年端午让我格外期待,老师让大家带上风筝和食物,准备去濮公山踏青。明日便是端午,我与母亲说起,她似有些为难。我疑惑的看向她,她又笑着拍拍我的头。
翌日,母亲递给我一个斜挎的绿书包,里面装了一大壶菊花晶水和十几个茶叶蛋。复又递来一个三角形骨架的风筝,上面有个威风凛凛的黑猫警长,角架后还拖着两条长长的塑料尾巴。街上叫卖的都不如这个漂亮,还有点眼熟。我难忍心喜,翻来覆去的看。
我坐在这里很久了,同学们离我有点远。她们围在一起,交换着平日不多见的食物。再三等待,无人愿意与我交换。我索性趴在大石头上,狼吞虎咽地连吃了几个茶叶蛋,被噎到频频翻白眼。猛灌了几口水后,低头瞥见了书包旁的风筝。
它静静地躺在那里,黑猫警长威武地拿着枪指着前方。我莫名的兴奋起来,还有它呢!当我不知多少次的扯着筝线绕开树跑上跑下后,我觉得之前的认知可能是错误的。连它,也不想和我一起玩儿。它不想飞。
默默的坐在草地上,夕阳金红色的阳光洒满我的眼眶,为四周花草披了层金纱。我,却没了欣赏的兴致。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,有种迫切回家的期望。
回到家里,母亲兴致很好,想和我聊聊参加活动的感受。我委屈的话都未应,去了里屋。父亲查看风筝后,告知我,筝皮是我之前的包书皮做的,轻巧不易破。只是骨架是麻秆做的,重量大,飞不起来。母亲不了解,仍费了大半夜时间做的。那也是麻秆首次留给我的印象。更别提还时常被母亲劈成两半,洗洗当筷子用!对这个散发着怪气味的东西,我一直心怀有绪。后来,家里改了蜂窝煤,我挺开心的。至少不用一进厨房,就心情郁结,烦躁难安。
有次抱怨父母从不带我外出游玩。父亲说工作繁多,奶奶瘫痪在床,离不了人。其实在我三四岁时,曾带我去过濮公山。那时人穷,无以谋生,靠山吃山,山头炸的陡峭。登至高处时,母亲好奇,站在断壁处向山底张望,我从背后玩闹地扑向她,幸得父亲伸手拽住了我的后领襟,才又将母亲拉了回来。
此后好多年,我没有再去过濮公山,也没有机会再得见过麻秆。当我得知那只黄鸟学名黄鹂时,我在办公室捡了只麻雀。摸了摸,最终,放掉了它。
麻秆,米白色,细长结实,易燃。